午夜公路上的不速之客
那是一个潮湿的秋夜,我驾驶着那辆老旧的福特轿车行驶在蜿蜒的乡村公路上，车灯划破黑暗，照亮前方不断延伸的柏油路面，雨滴在挡风玻璃上形成细密的水珠，雨刷有节奏地左右摆动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，车载收音机里播放着二十年前的乡村音乐，歌手沙哑的嗓音讲述着某个小镇上的爱情故事，我瞥了一眼仪表盘——凌晨一点二十七分，距离目的地还有至少三个小时车程。
就在这时,我看到了他。
在车灯照射范围的边缘,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边，右手伸出，拇指向上，做出经典的搭车手势，我本能地踩下刹车，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车子在那人影前方约十米处停了下来。
"这种时间，这种天气，在这种荒郊野外搭车？"我自言自语道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，理智告诉我应该直接开过去，但某种难以名状的好奇心驱使我摇下了车窗。
雨水立刻夹杂着冷风灌进车内,那人快步走来，弯腰看向车内，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，我看清了他的模样——约莫四十岁上下，面容瘦削但轮廓分明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，他穿着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但已经湿透的深色风衣，没有带任何行李。
"谢谢停车，"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，与雨夜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，"能载我一程吗？就到下一个镇子。"
我犹豫了,所有关于搭车危险的警告都在我脑海中闪现，但当我注视他的眼睛时，却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平静，我点了点头："上车吧，外面太冷了。"
他绕到副驾驶一侧,拉开车门坐了进来，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和某种我说不上来的木质香气，当他关上车门，奇怪的是，雨似乎突然变小了，风声也安静了许多。
"我叫艾伦，"我出于礼貌说道，同时重新启动车子，"这么晚了你在这荒郊野外做什么？"
他微微一笑,那笑容既温暖又带着某种神秘感："你可以叫我托马斯，至于为什么在这里...这是个很长的故事。"
车子再次驶入黑暗,只留下两道逐渐远去的红色尾灯，我不知道的是，这个看似普通的搭车决定，将彻底改变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。
谜一般的对话
车子行驶了约莫十分钟后,沉默开始变得令人不适，我偷偷瞥了一眼这位不寻常的乘客，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，他的侧脸显得格外立体，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，奇怪的是，尽管他的衣服刚才还湿漉漉的，现在看起来却几乎是干的。
"..托马斯，"我试图打破沉默，"你是本地人吗？"
他转过头,目光深邃得令人不安："某种意义上，是的，但我更愿意说，我属于所有地方，又不属于任何地方。"
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更加困惑,通常我会觉得这种人在装腔作势，但托马斯说这话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信。
"你是做什么工作的？"我继续问道，手指紧握方向盘以掩饰不安。
"观察者，"他回答，然后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太过简略，又补充道，"我研究人类的选择，尤其是那些看似微小却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，就像你今晚决定停车一样。"
一阵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上来,与车内的暖气形成鲜明对比。"你怎么知道我会停车？"
托马斯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指向路边一闪而过的里程牌："看，已经开了20英里了，但你不觉得时间过得有点快吗？"
我这才注意到,确实感觉只过了几分钟，但里程表显示我们已经离开接他的地点相当远了，更奇怪的是，我完全不记得这期间的驾驶细节。
"你对我做了什么？"我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。
托马斯平静地看着我："什么都没做，时间对人类而言本就是相对的，不是吗？有时候几分钟像几小时，有时候几小时像几分钟。"他顿了顿，"艾伦，你有没有想过，人生是由无数个分岔路组成的？每个选择都创造出一个新的现实？"
这个话题转变让我稍微放松了些："你是说平行宇宙理论？我看过一些科幻电影。"
托马斯笑了,这次笑声中带着某种古老的智慧："比那更复杂，也更简单，你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间节点上。"
就在这时,车灯照到了前方路边的什么东西，我减速靠近，发现是一辆翻倒在沟里的轿车，车头严重变形，冒着淡淡的烟。
"天哪！"我立即靠边停车，"得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！"
当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,托马斯的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，那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，瞬间平息了我的慌乱。
"等等，"他说，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严肃，"在你下车前，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：如果知道救这个人会改变你一生的轨迹，你还会去做吗？"
事故现场的选择
托马斯的问题悬在空中,像一把无形的刀切开了夜晚的寂静，我透过雨幕望向那辆翻倒的车，隐约能看到驾驶座上有个人影在动。
"这算什么问题？"我转头质问托马斯，"当然要救人！"
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："即使这意味着你不会遇见你未来的妻子？即使这意味着你将错过那个让你事业腾飞的机会？即使——"
"你到底在说什么？"我打断他，声音因愤怒而提高，"这些都是假设！现在有人可能重伤需要帮助！"
托马斯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："每个选择都有代价，艾伦，我只是想确保你明白这一点。"
我甩开他的手,推开车门冲入雨中，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我的衣服，但我顾不上这些，当我接近事故车辆时，能听到微弱的呻吟声从里面传来。
"坚持住！"我大喊，"我来帮你！"
驾驶座上是个年轻女子,额头有一道伤口，鲜血顺着脸颊流下，她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，但当我拍打车窗时，她慢慢转过头来。
"救...救我..."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我用力拉车门,但变形严重无法打开，掏出手机想叫救护车，却发现没有信号，正当我考虑回车上拿工具时，托马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
"用这个。"
我转身看到他递来一把看起来古老而精致的撬棍,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，没有时间多想，我接过工具开始撬车门，出乎意料的是，尽管车门变形严重，却在我几下用力后轻易打开了。
"怎么...？"我惊讶地看着手中的工具，但救人要紧，我小心地把女子从车里抱出来，她轻得不可思议，仿佛没有重量一般。
"坚持住，救护车马上就到，"我一边安慰她，一边抱着她往我的车走去，奇怪的是，尽管下着大雨，我们身上却几乎没有被淋湿。
当我回到车前,托马斯已经站在打开的后车门旁，我们把女子平放在后座上，托马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。
"她会没事的，"托马斯说，声音中带着某种确凿，"但现在是时候谈谈你的选择了。"
真相与告别
回到驾驶座后,我浑身发抖，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，托马斯递给我一个看起来像铜制的保温瓶。
"喝了会好些，"他说。
我犹豫了一下,但莫名的信任感让我接过喝了一口，液体温暖而甜美，带着蜂蜜和某种我说不上来的香料味道，瞬间驱散了我体内的寒意。
"你到底是谁，托马斯？"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，"这不是普通的车祸，对吗？"
托马斯望着远方,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，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路面上。"我是谁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今晚做出的选择。"
他转向我,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深邃，仿佛包含了整个星空："艾伦·米切尔，34岁，广告公司艺术总监，正驱车前往米尔福德参加母亲的葬礼，你心里有个秘密——你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自己那次与母亲的争吵，她不会独自开车出门遭遇事故。"
我倒吸一口冷气："你怎么会知道这些？这些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！"
"那个女子，"托马斯继续道，仿佛没听到我的问题，"名叫莉莎·康纳，28岁，小学教师，如果今晚没有你的干预，她将在这起事故中丧生，而她的死亡将引发一系列事件，最终导致一个叫艾玛·康纳的女孩永远不会出生——她本应在12年后成为你的妻子，你们孩子的母亲。"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无法处理这些信息。"这不可能...你在编故事..."
托马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老的硬币,放在我手心："翻转它。"
我机械地照做了,硬币在空中旋转，落下时稳稳立在托马斯手背上——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。
"有些选择会创造新的时间线，"他轻声说，"今晚你选择停车，选择救人，已经改变了未来，不是更好或更坏，只是不同。"
我看向后座,那个叫莉莎的女子呼吸平稳，似乎睡着了。"..我和艾玛..."
"那条时间线现在不存在了，"托马斯说，"但新的可能性已经打开，艾伦，命运不是一条直线，而是由无数选择组成的网。"
他打开车门,月光下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。"等等！"我喊道，"我还有太多问题！"
托马斯回头微笑："问题比答案更重要，保持这种好奇心，艾伦，也许某天我们会再见。"
说完,他关上车门，后退几步，身影逐渐融入月光中，最终完全消失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我呆坐许久,直到后座传来莉莎的呻吟才回过神来，检查她的状况后，我发动车子，决定先送她去医院，后视镜中，那辆事故车不知何时也已消失不见。
新的开始
三个月后,我在一家咖啡馆再次见到了莉莎·康纳，她额头上的伤疤已经淡了很多，几乎看不出来。
"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，"她说，递给我一杯咖啡，"医生说如果再晚几分钟，我可能就没命了。"
我接过咖啡,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："你丈夫一定很担心。"
""她笑了，"我们刚结婚两周，那天晚上我们吵架了，我赌气开车出门...说起来很傻。"她顿了顿，"你呢？有重要的人吗？"
我望向窗外阳光下的街道,想起托马斯的话："还在寻找中，但我想，总会遇到的。"
莉莎突然表情变得奇怪："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诡异...那天晚上救我的人，除了你还有一位年长些的男士，但我醒来后护士说只有你一个人送我来的。"
我的心跳加速："他...他先离开了。"
"奇怪的是，"莉莎继续道，"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，小时候我出过一场车祸，有个陌生人救了我，长得和他很像..."
我的咖啡杯停在半空,托马斯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回响："有些选择会创造新的时间线..."
也许,我正站在某个新的分岔路口上，而这一次，我将会更加认真地对待每一个选择——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微小，因为谁知道呢？也许某个神秘的搭车人正在某个地方，观察着这一切。